《规训与惩罚》|现代监狱的终极形态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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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书摘
《规训与惩罚》探讨了17世纪之后，西方世界刑罚方式的变革，以及这种变革的发生与政治权力从王权到资产阶级变迁有关。书中同时分析了现代监狱中的规训制度的运作手段，介绍了作者心中监狱的最终形态“全景敞视监狱”。
本书旨在论述关于现代灵魂与一种新的审判权力之间相互关系的历史，论述现行的科学—法律综合体的系谱。在这种综合体中，惩罚权力获得了自身的基础、证明和规则，扩大了自己的效应，并且用这种综合体掩饰自己超常的独特性。
关于作者
米歇尔・福柯，20世纪极富挑战性和反叛性的法国思想家。青年时期就学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以后曾担任多所大学的教职。1970年起任法兰西学院思想系统史教授，直至去世。
“当代最有影响力的思想家”尤尔根·哈贝马斯评价福柯：“在我这一代对我们的时代进行诊断的哲学家圈子里，福柯是对时代精神影响持久的。”
本书鲜知
学什么？对规训权力概念的理解
学校要求学生上课不能迟到，保持课堂纪律；上班要求签到打卡，汇报每日工作内容；军队要求严格的作息时间，整齐划一的训练......这些就是无处不在的现代规训权力。
权力通过规训的方式，让人们顺从地接受规范，并得以贯彻执行的。福柯把这种权利称作“渗透到毛细血管中的权力”。
米歇尔・福柯认为，资产阶级掌握政治权力之后，它前所未有地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这种权利有条不紊的运转着，让人们更服从，给统治者带来更大成效和利益。
你还会发现
· 传统社会公开展示处决的意义；
· 现代规训权力对犯人有什么影响；
· 现代监狱的终极形态是什么样的。
一、从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惩罚机制发生了哪些改变
作者在书中首先对人类的惩罚机制和沿革演进过程做了全景式回顾。
在书的开篇，作者就重点描写了1757年法国巴黎的一个行刑场面，死刑犯是因谋刺国王而被判处极刑的达米安，作者以写实的笔法再现了那个残酷的场景，作者指出，在传统君主制社会中，王权至上，像这样使用酷刑公开处决犯人的作法非常普遍。
酷刑起初只用于对付奴隶，随后扩展到成为国家专制的工具，可以说，在传统君权社会，惩罚的机制主要体现在对犯人肉体的折磨和摧毁。刽子手不仅花样百出地残忍折磨犯人的肉体，而且还要公开展示处决，就是将这种肉体上的折磨展示在众人面前，让它成为一种公共景观。处决往往被安排在广场或者教堂前，供人们聚集围观。犯人的出场、判决的宣读、刽子手的行刑、罪犯受刑时的哀嚎、周围民众的欢呼，都充满了仪式感和戏剧性。
作者认为，公开处决并不是为了彰显正义，而是为了重振权力，是对君权的维护，也是对围观者的警告。
18世纪末、19世纪初，随着现代监狱的出现，刑事司法变革让惩罚的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作为公共景观的酷刑逐渐消失了，惩罚的仪式也不再是公共表演。因为统治阶层逐渐意识到，酷刑的野蛮程度不亚于犯罪本身，公开处决很容易激发围观群众的同情心，成为再次点燃暴力火焰的导火索。
于是，刑罚的方式出现了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转变：从残酷、公开的肉刑转变为一整套看上去更为“温和”“健全”的惩罚体系。从19世纪初开始，肉体惩罚的大场面消失了，对肉体的酷刑也基本停止使用了。
在书中，作者展示了19世纪初，巴黎一所监狱的规章制度的具体细节和作息时间表，在这个规章制度和时间表中，犯人一天的活动几乎是按小时数进行了严格安排和管理，在监狱里，犯人失去了对于身体的自主控制权。
发生这种转变的主要原因是，当时思想界的主流“刑事古典犯罪学派”：惩罚的威力在于它的必然性、确定性，而不是肉眼可见的残忍程度。刑罚的目的是劝恶从善，治病救人，而不是为了惩罚而惩罚。
于是惩罚变得越来越有节制，惩罚从制造肉体痛苦转向暂时剥夺权利；刽子手被技术人员如监狱看守、医生、心理学家、教育专家等替代；对于死刑犯，行刑的过程也从断头台到电椅再到通过注射药物，瞬间完成，整个过程都在尽力避免不必要的肉体痛苦；惩罚也更多地通过监禁、强制劳动、苦役、限制人身自由、剥夺财产和政治权利来进行。
不仅如此，惩罚也不再是一种恐怖的公共戏剧表演。公开展示的是审判和认罪认罚的环节，判罚之后，犯人们不会在公众的眼前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他们被关押在监狱当中，远离社会和他人，有时甚至是在幽闭的单身监牢里，承担罪行带来的后果。
最重要的是，由于惩罚的目的从原来的注重肉体惩罚变为纠正和改造罪犯的心灵，所有对于犯人身体的控制和规训，也往往只是为了更好地重新塑造灵魂。这是规训制度的现代发明，它不再是法官一个人独自审判，在整个司法过程中需要用到各种辅助权威，比如起诉的检察官、判决的法官、狱警，各种专家、教育者，甚至医生和牧师等等，他们各自负责惩罚环节当中的某一个部分，执行不同的功能。
由他们共同来为罪行和过错做解释和判断，并执行恰当有效的刑罚。这样政治权力就和理性、知识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共同来加强对人的身体和灵魂的双重控制。
二、为什么惩罚机制会发生转变
惩罚机制发生转变的第一个原因是，传统的酷刑和公开处决效果越来越差，有时还会引起反效果。
前面我们讲了，在传统君主专制社会中，酷吏严刑是常态，而且酷刑是一门技术，惩罚要成为酷刑的话，必须符合三条基本标准：
首先，它要制造出某种程度的痛苦，这种痛苦还必须能够被精确度量，至少能被计算、比较和划分等级。其次，酷刑应成为某种仪式的一部分，它可以折磨和摧毁犯人的肉体，在犯人的肉体上留下不可抹去的印记，也就是打上权力的烙印。第三，公开处决不仅是一种司法仪式，而且也是一种政治仪式。
但是，有时公开处决的效果却适得其反，当民众认为判决不公或者王子犯法没有与庶民同罪时，下层民众就不再支持司法；有些罪犯在临死前的遗言和演讲也常常具有强大的煽动力，这会让民众更加同情罪犯，甚至会攻击刽子手来干预和破坏行刑。统治者逐渐意识到，通过公共处决来彰显自己的实力其实是一件十分冒险、并不总是有效的行为，它无法吓到民众，反而可能暴露政治权力的专横与暴虐，最后惹祸上身。因此，他们决定废除公开处决。
惩罚机制发生转变的第二个原因是，现代民主政治的建立，需要一套看上去更文明更精确的惩罚原则。
随着现代工业革命的深化，资产阶级取代君主制成为了政治权力的新主导阶层，建立了现代民主政治，同时犯罪的人群、方式也普遍扩大。必须找到一种更稳定、更有效、更持久的策略，制定更精确的惩罚原则，以便规制广泛散布在现代社会中的罪犯和犯罪行为。
统治者们发现，最初的监狱存在三大弊病，一是不但没能放出改造好的人，反而把大批更危险的过失者散布到了社会中；二是，由于监狱管理者残暴不仁，变相地促使犯人拉帮结派，对抗惩罚，形成了黑帮；三是社会也无法向出狱的人提供继续劳动的可能性，因为传统刑罚中，经常会在罪犯身上留下明显的印迹，比如脸上刺字、身体上烙印等等。而这三种情况的核心问题，都是因为传统的监狱制度缺失了最核心的一环：就是规训。
所谓“规训”，可以理解为规则化训练，它是近代才产生的一种特殊的权力干预技术。主要通过对精神和肉体的改造来消除人类犯罪心理和暴力行为，从而使其屈服于权力，为权力所用。
作者认为，现代规训权力要比粗糙的君主权利精致得多，因为它几乎无处不在，它对人们日常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从学校、工厂到军队都有一整套有效的规训机制，权力通过规训传达到每个人。
现代监狱制度对犯人的规训也同样具有上述特点，它不但体现对犯人的肉体惩罚，同时承载了道德教化的功能。罪犯们在监狱里要接受强制劳动，从而学会一门手艺，成为他日后回归社会的谋生手段；有些监狱还设有图书馆、阅览室和隔离制度，让犯人可以进行反省，而不受他人影响；另外，犯人在监狱里的服刑属于秘密惩罚，外界的社会并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这种看不到的惩罚才最能使人戒惧。
作者在书中说，资产阶级掌握政治权力之后，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折磨犯人的肉体，看似社会变得更文明、更道德，或者更加尊重个人权利了，但事实上，权力已经无时无刻不缠绕在每个人的肉体和心灵之上，这种新的权力，在无形之中精心计算，有条不紊地维系着自己的运转。它的触手前所未有地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因此福柯把它形象地叫作“渗透到毛细血管中的权力”。
因为，政治渗透会不断深入，规训权力无处不在，而且现代政治还用更加隐秘的方式，让公民服从统治，所以在福柯看来，从刑罚向规训的转变，与其说是人道主义的胜利，不如说是统治者在权力运作上更精明了。
三、如何理解“全景敞视主义”
了解了惩罚机制发生转变的背后原因，接下来我们再讲讲书中的一个著名概念“全景敞视主义”，这套理论被认为是现代监狱的终极形态。
“全景敞视监狱”的概念最初来自英国哲学家和法学家边沁为监狱改革所做的设计。“全景敞视主义”的“敞”是敞开的敞，“视”是视觉的视，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敞开的，完全暴露在监视之下，这种全景敞视主义被称为“不对等注视”。
“全景敞视监狱”就是把监狱建成一个环形，这种环形的建筑里有许多小囚室，而在中心有一个高高的瞭望塔，监视者躲在瞭望塔里，实现对周围囚室的监视，犯人每时每刻都在被监视，但是他看不到监视者。
这样一来，全景敞视监狱就推翻了传统牢狱封闭、剥夺光线和隐藏的三个原则，它实际变成了一种空间政治。在我们现实生活中，最能代表全景敞视主义的就是摄像头，它作为一种技术手段，促进了全景敞视主义的实现，通过对各个角落的监控，达到约束人的行为的目的。
“全景敞视理论”被认为是现代监狱的终极形态。作者认为，监狱的本质是惩罚和规训，但惩罚和规训不止可以消除危险，震慑罪犯，它还可以用来纠正、操控和改造人的身体和灵魂，实现政治权利对每一个人的控制。所以，“全景敞视监狱”就变成了一个“象征”，它象征着现代政治权力对公民的监控越来越细致入微。一旦权力主体和对象被放在这样一个全景敞视主义的关系之中，规训就变得无所不在了，而且在这样的情境下，行使监视和惩罚权力的人数会大大减少，受到权力支配和监视的人数则大大增加。
很多时候，权力甚至不需要实际在场，只需要通过对被管理和被监视的对象产生一种精神上的压迫，权力就能以一种沉默的、自动的、更有效、更经济的方式达到规训的效果。
作者认为，未来的人类社会很可能是一个在全景敞视主义之下建立的警察国家，权力渗透在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个人在权力面前都将一览无遗，唯一不可见的只有权力本身的运行机制，在这样的国家没有任何一项犯罪能逃脱惩罚，于是，一个“规训社会”就诞生了。在这样的社会体系下，政治权力实现了对每一个人的控制和利用，人们也没有任何一点隐私可言。
总结
以上就是《规训与惩罚》这本书的主要内容。
在这本书里，我们全面细致地回顾了从封建君主专制时代到现代社会，刑罚机制的转变过程以及这种转变背后的原因。指出传统的单纯对肉体进行折磨和摧毁的刑罚方式，以及公开处决的方式早已无法达成统治阶级教育和警示大众的目的，现代刑罚实现了从肉体惩罚到“规训”的转变，通过隔离和隐秘的规训方式改变和控制人，可以给统治者带来更大的成效和利益。
作者在书的最后分析了现代监狱制度的运作手段，探讨了实施“全景敞视监狱”的可行性，并认为，这可能是监狱的最终形态。
实际上，作者福柯一直在提倡和追求自由，只是他的研究方法和着眼点与大多数人不同。他希望建立一种以更公正的原则为基础的新的权力“机构”，这个机构可以使权力的分布更为合理。但很显然，作者的这种思想有些过于理想化，因为他是在一条探索不自由的道路上寻找自由，而通向自由的道路总是不自由的，所以，追求自由的任务任重而道远。（编辑：曾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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